禅茶七日谈之见色明心
如月十一日,又是一个迟来的早春,想必三河、挂川的天气寒冷依旧,春花不发,茶人的心也随之飘去。阳光抚慰,春曦荡漾下的樱花片片,散落庭院,漫天飞舞,借景无限,难道只能重现在梦中的骏河?现在,并没有盖天的风雪,也没有寒冷的冰霜,但花般的笑容却无法出现在人们的脸庞,这又算不算伤菊?
见色明心,是佛教的经典,《葛藤集》是这偈的载体。和歌能人、作家,鸭长明住在繁荣的京都,从紫野到下京,兴旺发达。盛极一时的景象,谁说无法比拟中土的淮扬,歌舞升平的艺妓,也许正承继着汉诗的说唱。似乎,每个人都成为平清盛治世的一条琴弦,伴奏和应,看不到诸行无常。如关汉卿般,注视着世人的长明,一样的看尽红瓦粉墙,一样的伴走于烟花柳巷,可是,他的眼中只见到奢华和痴迷。多少浪士,穷尽体力只求俸禄,多少町人,尽献家财只为平安。
见色明心,平清盛是否真的带来了平安?长明作了这样的长句:"人皆在愚中营生,于危如累卵的京中造屋,耗费钱财,自寻烦恼,小心侍侯,了无生趣。"一切的一切,都在似乎的盛世下被掩盖,原本的意图任谁能言?
见色明心,发出"非平氏者非人"的豪言,霸主般统治天下的太政大臣平清盛,治世不过十余年,一样的被源赖朝灭于坛之浦,连坟墓都无法辨认。而源氏,也不过弯弓射雕,风流一时,最后连血脉都无以存继。京都还是京都,奈良也依旧是奈良,歌舞同样是歌舞,盛世依然,只不过,这一次是足利义满的时代,名唤北山。假如,源平二氏都有子孙活到当时,会否也发出"雕栏玉砌应由在,只是朱颜改"的感叹。这,难道不是佛说的无常?足利的子孙,最终也是傀儡,他们定是将源平氏的往事遗忘。
见色明心,双层的内涵,不要忘记事情的本意,不要有为做而做的牵强。本意是心清的基础,永恒的实质原本平淡。有源平氏的夷灭,也有织田、丰臣的灭亡。人生五十年,乃如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第六天魔王死了,也不过是灰尘,他的子孙稀松平常,不再记得曾经的风云叱诧。生如朝露,逝若露消。吾生浪花事,梦中复寻觅。秀赖的无奈毁灭和繁荣在父亲睡梦中的大坂,谁又能说秀吉不是第二个信长?
见色明心,道元从自天童山归返,却不曾置办礼物,因为他只是个穷困的和尚,还是因为中土实在没有名物?周遭的僧人都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禅师没有多语。在波多野家治下的永平寺,默默的住持,辛勤的修行,不懈的传经。圆寂之前,那微微的笑容,是否就是如净禅师的礼物--追求的是道而不是行色之流。永平寺真的永平,香炉生烟,佛灯盏盏,《正法眼藏》代代相传。比起那些呼喝一时的天骄,道元是否赢了。当然!这,是我心底的答案。
见色明心,利休的茶道讲了这么多,真的是否明白。他如斯的古朴,如斯的自然,他从不搜集名器,也从未筑就金房。他,能够从容的为天皇点茶,能够在插花于盛水的平盘,还能以大喝的方法面对死亡,更能剪除一片独留一枝表达舍我其谁的美感。这些,都因为他追求的是道,而非茶,而非器。但,他的学生,他的徒孙,又有几人能够承继?有乐奢靡,道熏痴望,仅仅的织部也因莫须有而亡。后来者,好器的多于茶,好茶的多于道。真正没有忘记本源的少之又少。
见色明心,不要忘记本意,一切归于平常。建设网站的本意是否为了石高,联盟存在的意义又是否如同那个专访。是八部管理了联盟,还是八部束缚了自己。
见色明心,茶道相济。
浓茶清志,薄茶明心,酽淡相宜。虽是如月,其他地方也已开始冰雪消融。但,樱之胜地,东海的骏河,却不见往时的喜色,是天照大神的疏忽,还是他的光芒无法抵及。寂静,不是这里的原貌,凄清,不是此处的代名。
看着,风间火月,前田芫雪,今川樱一,他们的身影慢慢的从茶寮的小门可以望及的地方消失,徒然宽敞的四叠之地并不能给人带来欢娱。我静静的坐着,香依旧徐徐的升起,余碳也还散发着微热,茶水也还温凉。
平静中,亲切的交谈,往昔的日子,怎么能够随便淡忘。如今,小坐敷已不满,滚水却依然。取过小碗,无须太多的顾及,也无须细心的手法,淡的也是吃茶,浓的亦是吃茶。多了想来也喝不下,这,何尝不是对自我的认识,何尝不是渔夫那一竹竿挑起的生涯。
元信都不称茶人,我又怎能擅越?不是茶人,也没有那份禅。或许,不应如此感叹,要如那淤泥中的莲花,给自己一喝,看尽平常。只是,眼前所见的皆是旧人分别,故人皆去,怎能不伤怀。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坐着,自己为自己点了一杯茶。没有味道,分辨不出是何处的叶,也不想知道水的来源。寂静的听着无名的夜鸟,做着断肠的孤鸣。虽然身在小庵,心却飞到河上,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确,别家都是暮鼓晨钟,只有枫桥旁的它不是这样,又怎能让人忘怀。这些,又怎脱的了一个独字?
静静的坐着,我喝着茶,细细的想想,茶道是否相济。不必太做作,任凭心绪散漫。不必太顾及,任凭意志茫然。
公艺、阿乾,你们从独坐到枯坐,面对槁黄的山麓,曾经欢乐的地方,风雪依旧冻城的骏河,是否也有这样的思考与感伤?
独坐观念,茶道相济。幽静的想想,每个人是否都能从茶里悟出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