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业复兴:趁年轻,快到茶山撒把野
大雪山
大雪山容易让人想到,加拿大北部或者阿拉斯加靠近北极的冰雪世界,终年寒冰不化,一个人死了埋在那里,几百年以后又活过来,成为速冻奇人。
大雪山在临沧双江县的勐库镇,海拔高度在2200米到2750米之间,一座山的山头正是大雪山的山脚。
大雪山的茶园在靠近山顶的山腰上,年平均气温低于十一度,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分布着这个世界上海拔最高,密度最大的野生古树茶,早先,这些野性十足的古树茶在原始森林中,被一丛一丛茂密的竹林环绕着,掩盖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人们无法知晓山上还有什么,野生动物也无法穿行,只有天空高飞的鸟儿隐藏着这个秘密。
1997年,干旱来临,竹林缺水,逐渐干枯死亡,山下的樵夫上山找柴,发现了它们,他们惊喜也惊异着,这里居然分布着一万两千多平米野生古树茶,有的树龄已经两千七百多年,一时间茶业界炸开了锅,大批专家学者旅行者和资深老茶客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侵入了这片森林,他们测量出各种数据,以供世人震惊,而大雪山的茶,也被老茶客尊为无上珍品。
至今大雪山的古树茶,一部分有两千年的树龄,山路不通车,车只能开到山一座山的山顶,也就是大雪山的山脚下,人朝着小路走上去,普通人要五六个小时不停往上爬,还需克服高寒缺氧头晕目眩这些症状,才能到达大雪山的山顶,茶农每到采茶的季节,就牵着马匹上山,用马匹驮茶叶,这是现代马帮。
山民看天吃饭,在山民的意识里,勐库就是天堂:这是老天爷的恩赐,种什么就长什么。
一切都和神有关,神指挥着风和雨,神,让雨来,雨就来了,神,让风来,风就来了,神说,今年要五谷丰登,到秋天,也就收获了,神觉得人做了恶,要惩罚人,也就有了2007年的干旱。
一切都是神示。
进山采茶的人,都怀着敬畏的心,除了大雪山上的古树茶叶,什么都不带走,让原始森林保持着它的茂密和神秘。
他们把采集的茶叶,驼到小镇上的加工所里,茶叶中间已经很热,工人帮他们从巨大的麻袋里倒出热乎乎的茶叶,翻晒,等待初制完成,他们回到家里,和他们的妻子儿女见面,妻子会端上热饭好菜,儿子会把刚从大雪山上回来的父亲当做英雄,他们骑在父亲的背上,看着远处的大雪山,仿佛自己已经骑在了大雪山上。
少有人居住的山上,打猎的年轻人会进山打猎,他们背着弓箭或者长刀进山,会把捕获的猎物扛到集市上卖,听说很多年前熊扑倒过人,还从吊脚楼的楼下把正在玩耍的孩子叼走了,于是很多年来大人们都找到了相同的吓唬小孩子的借口:不要一个人出去,老黑熊会把你叼走。
茶农固执地认为这片森林是神灵赐予的,就像几百年前,他们相信种茶的源头故事,是居住在大雪山上的拉祜族和布朗族人得到山神赐予的茶籽,并开始了人工种植的传统一样,他们对大雪山充满敬畏,每逢要上山,总是要到茶神庙去先祭拜茶神。
茶神庙在去往小镇北方的山路上。与许多小路都联通。四处的茶农都会到这里。
白天,日光强烈,叶片被暴晒,清晨和黄昏白雾笼罩,叶片大口吸水,夜里气温很低,在不断的往复和循环之中,茶味开始有了独特的性格。
勐库的雨水
天明之前醒来,听见南方的夜雨,屋檐下滴答滴答的雨滴声,天明之后,坝子四面环山,远山依旧是迷雾,看得模糊的中间,是山路和甘蔗林,近处郁郁葱葱的稻田被雨水清洗得一片新绿,世界沉浸在一片初生的生机之中。
一曲达达乐队的《南方》:
我住在北方难得这些天许多雨水
夜晚听见窗外的雨声让我想起了南方
想起从前呆在南方许多那里的气息
许多那里的颜色不知觉心已经轻轻飞起
小镇上有挂着箩筐出门的山民,秋茶的季节里,他们出门采茶,以为雨会停下,结果雨水一直无法停歇,他们就在屋檐下躲雨,胖胖黑黑的女店主笑得很清洌,她邀请人们到她的店里躲雨,采茶人进屋,女店主用八十年代的印花玻璃杯为他们倒茶,一个老年妇人不愿意进门,她坐在反扣的箩筐上,看着雨水发呆,她大约在想,错过了今天,是否就错过了采茶的好时候,她手和脸均镌刻着岁月的痕迹,以及阳光的余温,皱纹密布,黝黑发亮,她戴着一个黑色的毛线八角帽子,也戴着一个古旧的银镯子,她将目光投向屋檐下下落的雨水,她的千层底绣花鞋,也指着天上下落的雨水。
她的打扮,像极了沧桑到妖的艺术家,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淳朴质感,奥斯卡尔·王尔德说起过,有许多品德美好的人,如渔民,牧羊人,农夫,做工的人,尽管他们对艺术一无所知,但他们,才是大地的精华。
有男性老人坐在屋檐下抽烟,山民自制的烟叶,充满了暴力之美,没有经过烘烤和调香,地里摘来的烟叶直接让太阳晒干或者阴干,就塞进了烟杆,那呛人的气味老远都闻得见,刺鼻,如山野粗人,如电影《赛德克巴莱》里散发的野性气息。
集市上出卖山果和蔬菜,有木瓜、渣子、黄瓜、西葫芦、柿子。
由于大部分村民保持着原始的农耕方式,菜馆里有许多山珍野味出售,在这里,土鸡蛋总是格外黄,蒸鸡蛋也很浓,前些年,集市上有穿山甲、野猪肉之类的东西被打猎的人扛到集市上出售,后来,国家不准打猎了,集市上的飞禽猛兽就少了很多,它们在山中自由穿梭。
勐库人,是少见的淳朴,对陌生人几乎不设防,相机的镜头只会让他们羞涩而不会让他们紧张,没有人跟你要照相费,遇到茶农,打个招呼,也就算是认识了,走累了,在一户人家门口停留,主人会叫你进屋,并把亲手制作的普洱茶给你泡上一杯,当然,他们没有真正的普洱茶客那么讲究,只是玻璃杯子,以冲泡绿茶的方式直接泡,茶味太浓烈,普洱的层次感在这个时候是品不出来的。
村中有狗悠闲走动,遇见陌生人,叫上几声,或者匆匆跑开,这是一群懂得羞涩的狗。
和大城市以及闹市区的狗有区别。
坝糯
我在山上,下雨了,采茶的小孩躲到马肚子下面去,我担心那匹马踩到他。
岩石上青苔茂盛,而藤条古树就从生长在岩石附近,或者从岩石缝里生长起来,坝糯拥有三百亩的藤条古树,茶树满身都是藤条,产量稀少,如果现在栽新树,一百年之内都不可能采摘,所以茶树的数量也稀少,属于稀缺资源,有人喜欢坝糯的口味,千里迢迢来寻,只为喝一口亲手制作的坝糯茶汤。
坐在山上看云,云朵悠然,远处的山层层叠叠,白雾夹杂其中,也层层叠叠,淡浓相宜,坐忘茶山之中,空气中有淡淡茶花香,摘一朵,轻轻嗅,那花朵的香味是真正醉人的,一股奇香在你的嗅觉里流转,仿佛梦中百转千回的甘甜,那花蕊是黄色的,蜜蜂采过,舔一下花蕊,有独特的蜂蜜香。
山中时时飘来白雾,那白雾有时浓烈有时淡雅,跟随着风的脚步,风去哪里,它就去哪里,人在岩石上静坐,白雾袭来,如临仙境,人的思维瞬间被放空,恐惧中带着某种神秘的快感,空气中带着湿气,大雾中,手臂上有细细密密的水珠。
摘一片鲜叶咀嚼,一股浓烈的苦涩味在口腔里迅猛生长,一会的时间,涩后就生津,舌苔下口水滋长,坝糯的许多茶树已经有八百年树龄,因为不停采摘,所以低矮长不高,稍有人高的茶树,都已经几百岁。不过,每一座山头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因为水源,土壤,微观方面的差别,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夜里,火炉里火苗晃动,杀青的过程开始了,长条的涡轮桶转动着,把昨日的茶香温暖地带过来,鲜叶在涡轮桶里滚动着,偶尔火大,有叶片被烧伤,暖暖地从涡轮里抖出来。
抛条机器轰鸣着,将揉捻过的茶叶抛成长条。那墙已经古旧上被茶叶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整个墙壁都是坑,远远看上去,密密麻麻成一片,仿佛诉说着多年的沧桑,茶农粗糙的双手和沟壑密布的掌纹。
抛条结束之后,老人们开始干轻体力活,他们在楼顶开始晾晒茶叶,晒干之后,毛茶就制成了。
下山的路上,一直是《公路之歌》:
梦想在什么地方
总是那么令人向往
我不顾一切走在路上
就是为了来到你的身旁
梦想在不在前方
今夜的星光分外明亮
我想着远方想着心上的姑娘
回头路已是那么漫长
一直往南方开
坝糯的行程结束,在南方的旅馆里,拧开水龙头,洗澡,湿润着头发,收拾行李,然后,我就又回到所谓的文明世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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