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友：醉茶的故事

先父嗜茶如命。自我记事时起，只要在家，父亲就手不离茶壶。每当有客人到家，父亲就把他们迎进家乡人称闲间的蕴德楼下正间里，坐定后，条件好点的时候，母亲还会端来一盘花生和一盘爆米花；父亲则打开他那外观已经生了黑锈大约可以装大半斤的茶叶罐，抓出一把八乡茶，放进茶壶，开水洗过一遍，再用洗过茶叶的第一道茶水，洗一通茶杯后，第二道茶水，就可以饮用了。

通常客人上门，我便不好意思地叫一声"阿伯"或者"阿叔"，然后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也有例外的时候，看到母亲端出了花生之类的茶点，我便眼睛放光，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凑到父亲与客人喝茶的茶几前，客人往往也会爱惜般地拿几荚花生，或者抓一把爆米花，塞到我的手里。父亲泡茶之前，会先打开茶叶罐闻一闻，再递到客人眼前，让客人看一看，闻一闻。这些茶友，除了喝茶，也还聊天，时事、年成、邻村近期发生的大事，或者稻谷、猪肉价格的行情，都会趁此机会交流交流；临走之前，或者一两，或者二两，个别三两，顺便称好带走。

记得有一位叫谢育文的语文教师，在里江学校教初二，须发皆白，声音却洪亮。我没有听过他的语文课，却听他讲过喝茶经。他有一次受父亲邀约到我家做客，讲了不少醉茶的趣事，他得出的结论是，醉茶的时候，肚子里和大脑里一起旋转，整夜都无法入睡，比醉酒难受多了。

其实，早在谢老师讲他的醉茶经之前，我已经有过一回这样的经验了。好像应该是在8岁之前的一年中秋节。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因为都吃了三荤两素，便都围在一起喝茶。茶照例是八乡山出产的绿茶。香气四溢的八乡茶，即使是年岁尚小的我也抵挡不住诱惑。不知不觉之中就多喝了两杯。茶也喝过了，玩也玩过了，估计也近晚上十点了，便上床睡觉。谁知这时茶劲却上来了，我精神得不行，翻过来滚过去，无法入梦。母亲见了便问我是不是睡不着，之后就起床又泡了一壶浓茶，看着我喝下去。我至今不明白，母亲用的是不是属于"以毒攻毒"的路数，总之，那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也很沉。

后来，我还有过醉茶的经历，那是毕业后到教师进修学校工作，有一次下乡到平南镇中心小学上课。彼时我小学时的一位老师就在我的函授班里做学员，她的侄子又在进修学校脱产班读书。因缘际会，晚上到了平西村。那一天饭后，也是茶喝多了，小解次数竟近十次；结果是，第二天我的双眼堪比国宝熊猫。

我不知道父亲那样嗜茶如命，是否有过醉茶的经历，如今也已无从询问；反正，万某人，虽然也全部遗传了父亲喝茶的爱好，在喝茶上也可以说已经曾经沧海，我却确确实实是醉过茶的。（原文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