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舟专栏:被一杯茶灌得彻夜难眠『日记』
1、朋友蒲门一周的非洲红花梨木茶板置案,陆续有茶友在他家小聚,为一块远道而来的红花梨木,有告别酗酒的明显意图,为一杯茶皈依。先是喝丁于清香君带来的冰岛茶(揣在上衣袋中,环视四周,方小心取出),为了证明该茶的回甘,他又拿出自己与朋友生产的本地普洱,有比较才有鉴别,就我这样的茶盲,也知道润喉与回甘。呵,宁可让自己生产的茶垫底,也要让朋友送的冰岛落下好名声。丁于清香君,你这样的茶人,让我从一杯茶中品出了友情的无价。我也回家取出自己十五年前的冰岛茶,是双江工商局朋友送的,彼时冰岛还没多少名头,记得我还礼是凤庆的鸡蛋糕五斤,现在想来,为什么不多换一些呢?其实这十五年的冰岛是我的镇室之宝了,既然朋友蒲门一周的红花梨木茶板已从非洲远道而来,我未偿不可拿出一点珍藏祝贺呢。对于好东西,朋友收藏与我收藏是一样的。
2、猫还在叫,这已经是1月14日凌晨了,不知道它是发情,还是病痛,不清楚它是哀嚎,还是哭诉。雪已经在山间溃退,却让凛寒设伏,偷袭过往的行人。还好,我喝了十五年前的白酒,等于穿上了一件貂皮大衣。十五年,有人将一坛好酒遗忘在一个仓库的角落,蒙尘披灰,而酒的味道却更加浓醇。一个偶然的机缘,这坛老酒重见天日,我才有幸品尝到十五年前的酒坊,那些晒干扬净的玉米与麦子发酵之后的体香。在座的有品酒高手,从那缕缕酱香型的酒味中一口说出了年份,它既不像五十度酒那样烈,也没有像新近市场上的底端白酒那般清淡。我是不会喝酒的人,也冲着这般年纪的老酒咕下一杯,我喝到的老酒有种腊肉香味,是淡了点,但好咽,润口,无怪味。今晚怎么了,既喝到冰岛茶,又尝到陈年老酒,更重要的是认识了一些年轻的茶友。杨坤君因为爱好,把茶作为自己的事业,从开网店到创实业,都是一片茶叶引领着他找到人生的坐标。从滇红茶就到昔归普洱,从水为茶之母扯到赵佑新将军家的老茶厂,茶始终是整个晚上的话题,就像茶香一直在我们周遭氤氲。
3、每个人都要有一点收藏意识,当然我们不能与那些大款相比,动不动就压下普洱万件,藏储茅台千箱。收藏不一定非要价格不菲的物品,可以是与己有关的一斤散茶,收藏起来,就是收藏这茶一份不寻常的来历与记忆;也可以是一瓶普通的酒,这酒喝起来除了醇香,还能喝出一份真情与友谊。我们都是黎民百姓,收藏不是为了哪天发大财,赚个腰包鼓胀;也不是为了炫耀,更不是攀附风雅。收藏,其实是为了分享,许多年后,当我翻箱倒柜,理出那些泛黄了包装的茶叶,我会记起在蒲门一周的进口茶板上,与一群年轻人品茶论道,居然还指点了江山。
4、今夜,让我醉的不是十五年前的烈酒,而是茶。我注定是世从皆睡我独醒的人,回到家里,我仍然像往常一样,围着烤炉,用文字与一起喝茶的朋友梦中交谈。我们都是热爱茶的人,从蒲门一周去桂花树取雪煮茶,到杨坤为一片老茶欣喜若狂地办厂,事实上茶已经成为我们精神情人。我们无法占有,却可以分享。当杨坤第一眼看到凤庆第二大茶树的时候,占有是他冲动地与大茶树主人签约的动因,而当他想到一棵茶成长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情,他想到的是保护。因为爱,所以不敢轻易摘取大茶对的一片新叶,更不奢望从大茶树身上发财。我也爱茶,写过茶的文章近百篇,如果有那个茶商支持,完全可以出一本茶的散文集;也收藏了不少茶,比如二十多年前大寺茶厂的"尖山云雾",1998年的滇红砣茶,十多年前的冰岛普洱。每次下乡,都会约上爱茶的朋友对古茶树进行寻访,我知道2007年茶叶大战的时候,一些藏在深山的古茶也未免受到催残,"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同样可以用在古茶树上。现在差不多人能见到的年纪大一些的古茶都被茶商包养了,挂一个牌子,用一点廉价的支出获取无尽的好处。
5、与年轻的茶友相比,我的茶知识是多么浅薄,我开始怀恨我轻易下笔的茶文化随笔了。
6、这是凌晨1点37分,小区的公鸡开始叫头遍。如果这时在乡下,已经有人早起了。第一个人是母亲,她起来模黑擦燃火柴,然后煮饭,她的儿子要去离家不远不近的黑河挖路,这是她的儿子高考落榜的第一份工作。第二个起床的人一定是父亲,他不出远门,起床是给辛苦了一天的两头老牛加点草料,然后听听牛亲切的鼻息。这时候的乡村,连狗都懒得值守了,瞌睡一来,黄鼠狼在公鸡叫的圈里连连得手。我的小城,睡得鼾声四起。可是怎么个睡姿,都无法入眠啊!陆续有鸡鸣,陆续有脚步声,陆续有轻轻的睡梦来袭,我又梦见茶了,好像在昔归,澜沧江随随便便转了个湾的地方,一群茶友浅偿辙止,舍不得啊,好茶就是美,我等俗人怎敢暴殄天物。
作者简介:许文舟,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在城里遥望故乡》、《高原之上》、散文诗集《云南大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现已在《诗刊》、《诗选刊》、《散文》、《中华散文》、《散文百家》、《民族文学》、《星星》诗刊、《文艺报》以及台湾《活水》、《自由时报》、香港《香港文学》、《大公报》、《香港文汇报》、美国《世界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00多万字。有作品入选《读者》、《青年文摘》、《视野》、《海外文摘》等选刊,作品入选《大学语文》、中学生课外阅读等教材,和考试卷。荣获第十八届、二十一届"孙犁散文奖"、《云南日报》文学奖等奖项。出席全国第十三届散文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