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茶遇布朗族末代王子
作者跟苏国文左在一起。
苏国文生活的景迈茶山风光。
苏国文,芒景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之子,曾在教育战线上工作40年,懂5种少数民族语言和3种少数民族文字,为拉祜族的扫盲工作做出过积极贡献。
我是地道的山西人,但从十几岁接触到茶,跟着朋友去云南开始寻茶之旅,每年便会有大半的时间逍遥在云南曼妙的茶山中,也因此有了一些奇遇,结识到不少优秀的茶人。我最难忘记的是跟芒景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之子苏国文的相识。
2012年的一个秋日,我在西双版纳好友家中遇到一款茶,这款茶从我第一眼看到那整齐如一的条形开始,到十五泡后依然色香味俱全的茶汤,让我震惊极了。不论是从喝茶人的角度还是寻茶人的角度来看,我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款上好的普洱。我迫不及待地询问这款茶的来龙去脉,他说这是景迈山芒景村的古树茶,我再追问是何人所做时,他告诉我是一位王子。我当时的感觉是很晕,现在还有王子吗?朋友赶忙解释:苏国文是芒景布朗族末代头人苏里亚之子,曾在云南教育战线上工作40年,懂5种少数民族语言和3种少数民族文字,为拉祜族的扫盲工作做出过积极贡献。而他也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老茶人。在我强烈的要求下,他驱车4小时带我来到了近200公里外的芒景村见到了苏老师。
闲来无事时,我常常把自己寻茶路上的点滴见闻写下来,以"伯雅·寻茶"的名义在微信上连载。我的出发点是寻茶,实际上也是在寻人,同一片茶树叶,不同的茶人会赋予它不同的生命意义。走在景迈山的山路上,光看道路及路两侧就可看出景迈山对生态环境保护没少下功夫:为避免沥青污染而用碎石子铺成的山路整洁干净,两侧除了星星点点的民居外就是只手遮天的各种千年大树,3米以上的古茶树更是数不胜数。我喜欢走在这种隐藏于原始森林中的山路上,摇下车窗,眼睛看着一望无尽的绿色林海,鼻子闻着经原始森林净化过的清新空气,耳朵听着那林海中的各种虫鸣鸟叫,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静静地享受即可,我爱上了这种在城市里难得的感觉。不禁羡慕起居住在这里的人和古茶树,他们该是如何的幸福和自在。
经过曲曲折折的山路,终于停下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的寺院,头顶的石门上刻着"茶魂"两个大字往内走,四周的房屋围起一片小天地,中间有水池,有用来供奉的祭祀台,右侧的一个房屋引起了我的注意,名为"帕哎冷寺"。这时苏老师正好从寺内出来迎接我们,一袭中式白衣,面带笑容,健步如飞,要不是好友介绍苏老师已近70岁,我差点误以为苏老师还未及60岁呢。仔细一看,虽然岁月的侵蚀在苏老师身上留下痕迹,但他依然精神矍铄。苏老师用标准的普通话耐心地给我介绍着帕哎冷寺的故事,讲作为布朗族第一代首领的帕哎冷如何带着布朗族人民对抗侵略者,如何在战争中发现茶叶,以及茶在布朗族中的重要地位。
对寺院有过整体了解后,苏老师开心地拿着一泡几日前刚做好的茶让我们品尝,说我们经常出没各大茶山做茶,看看他的茶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好帮助村民提高技术。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位小学生找老师修改作文一般,我不禁被苏老师认真谦虚的做事风格所征服。
茶与水交融的那一刻,坐在苏老师对面的我已闻到来自大自然的茶香,再一入口,苦中带涩,当茶水过喉入胃,喉部瞬间甘甜,舌头四周唾液四溢犹如舌底鸣泉,口中尽是醇厚香气。苏老师说这是采摘自原始森林里的古树茶。当我问及"古树茶与台地茶何以在口感上会有如此大差别"时,苏老师如是说:"主要是因两种茶树生长环境不同,远看是茶山,近看还是茶山的,说明是台地茶;若远看是森林,近看是茶树,那么它就是古树茶:生长在原始森林中长达上千年的古茶树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其中所含营养绝非那小小的矮矮的台地茶方可比拟的;再加上原始森林中完整的食物链,使得古茶树根本无需考虑害虫会对它造成伤害……你若真要细细了解他们的区别,我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天,碍于好友时间有限,我们不得不匆匆与苏老师分别。但当时我就知道我终归还是会再去那里的,美丽的茶山和底蕴深厚的老茶人的魅力实在是无法抵挡。
2012年11月17日,景迈山古茶园成功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意味着景迈古茶园有望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这是世界文化遗产中首次以茶和茶文化为主题的申报项目。当时听到消息的我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苏老师告诉我,布朗族第一代首领帕哎冷临终前,给布朗族后人留下庄严而又有哲理的遗训:
"我要给你们留下牛马,怕遭自然灾害死光;要给你们留下金银财宝,你们也会吃完用光。就给你们留下茶树吧,让子孙后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们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茶树,继承发展,一代传给一代,绝不能让其遗失。"我想,景迈山足以申遗,离不开帕哎冷的遗训,以及一代一代像苏国文老师这样严格遵守遗训的头人为了保护古茶树而付出的种种努力。
这几年,我每年去云南寻茶时,都会去景迈山古茶园探望苏老师,喝着他泡的古树茶,听他讲古老的茶事,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高博亚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