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门外闲话

口渴了，疲乏了，心神不安了，且喝一杯茶。透过陋室的窗口，前方隐隐青山连绵起伏着，街市的人声与车声悦耳，且喝一杯苦涩的老茶，将纷纷的意念暂时放下，微闭了双目观我本来的佛性。傍晚了，美丽的晚霞谢幕后，就是繁星满天的夜晚了，轮回着的去去与来来都是美好的，且喝一杯苦涩的浓茶吧。人生之喜乐忧患，如烟云散去最终不留下一丝儿的印痕的，只有人间一股清气，让人顿生舒爽之感。空，放下尘缘的缠绕，轻安才是真福。

中国的茶文化，在唐宋时达到顶峰，是因为有真正修行者一心想超脱尘俗行走，还有许许多多具有诗心灵韵的失意者的品茗悟道。后来者所谓茶质之考究，水质之排位，器具之精美，还有外环境之清幽与内环境之雅致，至于良朋益友之相伴，乃至于美人歌舞，以及茶艺程序之繁复，加在一起就是非常昂贵的费用了，非我辈小老百姓所能承受与向往的。而今的茶楼，在我们这儿大多只是个招牌，里面最重要的活动，是三五成群相约着打打麻将，喝茶是有的，只是随意的解渴。中国的茶楼堕落成现在的赌博场所，赌博中的人在喝茶时候想的是如何赚钱，那就是非常令人悲哀的事情了。

茶之精神，大致一些空、静、虚、闲之感触，如古典绝色女子之婉约多思，亦如多愁善感诗人的浅唱低吟。清风与明月，一树婆娑轻抚着夜晚的情调，如水般清丽的思绪油然升起于心田，诗词歌赋，宴坐观空，将茶之清香亦忘却了，大千世界空空如也。

茶一旦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商品，茶文化也就堕落成了商道的依附者了。如若再将茶道与政事联系在一起，其间茶艺之精巧技法，也就变成了政客们玩弄世人于笑谈中的高妙招数了。名茶之炒作与商家的作秀，不过将最精致的外包装来包裹最普通的茶叶，一切只是徒有外表罢了。

我倒是认为，饮茶是融入自我的一种精神，茶如我，我如茶，达到茶我合一。究其实，茶只是茶，只是普普通通山间地头上生长的绿叶子、经过人工制作后的饮料；我还是我，一个世俗的充满了贪嗔痴意识的我。茶之所以能修身养性，是在于人性中的向善情结的比喻，修养真性者，仅仅将茶艺作为一种工具，大千世界，众生平等，所有外缘皆是修身养性之好伙伴，善缘如是，恶缘亦如是。能食山珍海味者，如若能将一己之福乐自然施与天下苍生，跟身无分文者的临水观空是一样的清气满怀。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品物者，以其平等心为最上。人间四时风物，皆是锤炼人性的好时节。

茶之苦涩，过后回味不尽之清纯甘甜，亦如人生于苦难后的轻松。一壶粗茶汤水，于炎炎夏日狂饮之，豪爽中亦能自得其乐。茶如丽人，是为西湖龙井之典雅；茶如雅士，是为天下名茶之文化包装；茶如豪爽之男子，是为乡间普通之老茶叶。茶无语，茶只是茶，茶只是供世人把玩的叶子，文人墨客随便给它安上什么名目，其都无言无语地供世人享用。人间之达官富豪，自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品之饮之，至于凡尘小老百姓，也能够将之与普通的食物混合着食用。西南地区过去粮食稀缺时期，油茶就成了一种经济简便的充饥食物。茶之有文化，是茶可供有闲阶级的浮想联翩；茶之随和品性，是茶能够以平等心施与众生的福乐。世间最普通之绿叶子，凡俗中亦能体现其众生的情感，高雅中更能吹拂着一丝丝熄灭贪欲的清气。

茶与禅常常相提并论。只是现在是泛文化的时代，什么东西都可以戴上个文化的帽子，只要商家认为有可乘之机，一切皆可和"文化"两字套上关系。茶的精神，是一种无言无语的奉献，奉献给口干舌燥的人们以解渴的好饮品；茶是至宝的药物，经常饮用可以解百毒，亦可以清除脑满肠肥者身体里面乱七八糟的货物。茶与禅的结合，是因为茶之普通平凡而能普度众生，非是时下商家的文化包装。时下寺庙里的茶道，有些也是偏离了茶之真精神，不过借茶作为谋取生意好处的手段而已。出家人本为方外之人，哪来世俗的求取功名富贵的妙道，夸夸其谈之佛法非是真佛法，更何况名利心重重的言说。

苦茶一壶，摆放于村头古树下，再包裹几根叶子烟。傍晚，清风习习，小溪流水潺潺，儿童们嬉戏打闹，妇女们男人们大开着玩笑。面对如此情景喝苦茶，于喝苦茶中品味苦涩人生的美好；在物质贫乏时期，这样的品茶，是不品之中的上上品，绝不是达官富豪者装模作样的品文化。

（作者：邬海波 来源：中华合作时报 责编：艾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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