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窗前饮茶
窗是格子窗,经年的木条做成;藤是爬山虎的藤蔓,从墙根大胆地爬进窗子,爬到我的书桌前;茶是经年的普洱茶,茶罐儿煮成,满屋飘来幽幽的香,依稀让人觉得这香味来自唐宋;茶罐儿是粗砂,木炭煨着,木炭通红,似那年的心事。
我在窗前饮茶,一杯泡在岁月里的茶,麻纸已斑驳,茶还好,煮茶在窗前,估摸着爬山虎也被这样一缕香诱惑了,不由分说,爬进来。
有风,慢慢地吹着,窗前桌上,一本发黄的诗集,是线装的,纸张里,似有淡淡的茶意。书是朋友送我的,据说是镇子上一座寺庙搬迁,一位大和尚送他的,他转赠给了我,我翻开诗者的名字:周瘦鹃。
周是周身茶意的周;瘦是清瘦如茶的瘦;鹃是啄过残茶的一只有了凡心的鸟。
斯人远去,一阕阙诗章,犹如经年的古茶,散发着隐忍的香气。
想起早年在乡间看人饮茶。茉莉花茶,被滚烫的开水兜头一通子猛浇,有一种摧花的感觉,这样的茶饮起来,有一种粗粝的香。的确,乡间人并不讲究,不了解"前投"、"中投"、"后投",也不了解80度的水温等等,只知道茶注定要和开水放在一起,它们注定是一家子。
乡下人不懂得品茶,我们也不必苛求,提及茶,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解渴之物。毕竟,乡村和风雅也没有必要沾边,务农即是乡人的风雅,无它。茶是乡下人招待客人的一种道具,有茶,就证明心意在,关系在,至于泡茶的过程,完全就可以省略了,任何人都不会细究。到谁家里去,若是主人拿出了案头的茶叶来泡给你喝,没说的,证明你倍儿有面儿。
祖父是个很讲究的乡下男人,初夏来的时候,他总会从屋后的竹林里采摘一些新鲜的嫩竹叶,放在瓦盆里洗净,放在砂锅里煮,煮出来的竹叶茶青碧可人,让人看起来就想喝两口,这样的竹叶茶清凉解暑,还有一种淡淡的竹子清香。
祖父说,喝竹叶茶,要有粗瓷大碗来喝,两者非常相称,每喝,必须咕咚咕咚作响,这样才有男子汉气魄,让竹叶茶的清流滋润你全身的酣畅。我觉得祖父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法喝之,确实别有一番感觉。如今,祖父离我远去多年,他教我的竹叶茶喝法至今一直在沿用。有几次,透过竹叶茶,还能照见祖父的影子呢。
乡下人一年到头地头忙到地尾,少有机会坐下来喝一壶茶。唯有到了雨天,把茶罐儿抱出来,放在窗前,清洗干净,放上茶来煮。雨声点点如诉,茶很快就开了,端着粗糙的茶罐儿倒上一杯,闻上一闻,清凉的雨意里,因了茶,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溢满全身。
(作者:李丹崖 来源:深圳商报 责编:艾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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