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琴：煨茶

以往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只火缸，放在灶沿旁边，缸灰内埋一只煨甏，用来煨粥煨茶煨豆类等，当然煨得最多的是茶。

茶即开水，乡村里大家都把喝开水称为"喝茶"，无论冷的热的都叫作茶。

家中若有小孩吵闹"我要喝茶"，倒给他半碗温开水就行。

煨茶不但能省却人工烧煮，也很能节省燃料，用的是在一般人看来没甚用处的下脚料，如花壳（晒干的棉花果壳）、砻糠、瘪籽、柴末等。

煨茶时，先把火缸内的冷灰拨开，挖个漏斗状的大坑，在坑底放上些砻糠等生料，自灶洞取一铲火热的柴火盖上，把放满冷水的茶甏放入，在甏周围塞些花壳或瘪谷等，也可以用些乱草扎成草结团，或扫一些灶地柴末入缸，这样既清理了灶地，又可废物利用。

每餐饭烧毕，就把灶镬洞里的柴火取到火缸里覆盖住这些生料，再在热火上盖层冷灰，揿实就行。

煨茶用的是一种文火，细煮慢煲，幽幽使熟。

一只甏埋在热灰中，看去呒声呒色呒气呒魄的，但不用你心急，也不用你去管它，它自会沸腾的。

慢工出细活，待你顾自干着家务做着零活时，那缸里就会冒出一股股蒸汽来，袅袅升腾、呯呯作响，还顶得甏盖（一般都用一只瓷盆子）跃跃跳动突突轻弹起来。

"好了，火缸里的茶滚了，赶快把它冲出来！"于是主人就捞起一只薄薄的铁皮"提子"，像往酒埕里打酒那样把滚烫的煨开水一提提打出，或充在热水瓶中，或倒入冷茶缸中。

这煨茶喝起来那股清香啊，跟烧来的就是不一样。

它的醇香有点像灰汁团（用清新草灰汁做的那种）味，淡悠悠的，但能品味出来，那种悠悠清香就是一种清醇的茶香，相比绿茶又别有一番风味，一喝就沁人心脾，让人百喝不厌。村人都说煨茶不但口味好，而且吃了眼目清亮，可以清火明目，消积健胃。

所以大家最喜欢喝的冷热开水，就是煨茶。

那时，农民白天常在棉地干活，特别是在炎炎夏日，各人所带的煨茶喝起来真解渴啊，很容易喝干，于是互相讨茶喝是常事。

别人的冷茶，大家也都一喝就能感知到，这茶是煨的还是锅里烧出来的。

煨茶清淳美味，清气醉人；锅茶则有一股油溢气，虽熟却浊，它怎能与人喝人爱的煨茶相比呢。